移民

第五年了，
已經有五年沒有見面！

移民後的生活，不俗吧？
遺憾的是，新國度嚴禁外國人探訪或國民出境，當地的通訊設備亦十分缺乏，甚麼GSM、3G、固網、互聯網、甚至郵政服務，一律欠奉；想見你，或聽你的聲音，只得靠「回憶網絡」。

「回憶網絡」是個很奇怪的網絡，它不時會突然連線．．．

上星期，正要丟棄大限已到的月餅，「網絡」忽然自動連線，腦海pop up一段聲音檔案 ﹣
「中秋節點花燈．．．有錢人家食月餅，冇錢人家食褲頭！」
你帶著丁點鄉音哼著。
待小一那年，我才知道，「冇錢人家」吃的應該是芋頭。

某一夜，喝著西洋菜湯，「網絡」再度駁上，這次是影像檔案：

四年級的某一夜，喝過你煲的西洋菜湯後，意猶未盡，連碗裡的肥豬腩肉也一併幹掉。 數小時後，九歲的坐在床邊嘔得死去活來，肥騰騰的豬腩肉傾巢而出，六十三歲的緊緊握著她的的手，不斷喃喃自語：「對唔住，對唔住，我唔應該煲咁嘅湯，對唔住！」

講「對唔住」的，其實應該是我！
因為我，你背負著一個「雅號」十多年．．．

對青春期的我而言，電話聽筒就是氧氣筒，絕不能離開超過三十分鐘。
日日如是，澡不洗，功課不做，電視也懶得看，我就是愛不停的傾、傾、傾，你就是要不斷的罵、罵、罵：
「仲唔去沖涼？信唔信我打你？」
「嗱，我打電話畀你班主任㗎喇！」（我講梗，你點打？）
「再唔收線！我就剪咗條電話線！」

「你阿嫲又咆哮喇，不如收線啦！」
你聲如洪鐘的命令，電話筒另一邊的同學，當然聽得一清二楚。

久而久之，寒舍「內有咆哮嫲嫲，生人勿近」之說，在班中不脛而走。

十多年後的多次舊同學聚會中，「網絡」都例必自動自覺撥號，彈出這個「咆哮嫲嫲」檔案。

還有更多更多次，「回憶網絡」在不同的生活小片段中突然上線，打開各個以你和我為關鍵字的檔案視窗，讓我看見你喜、哀、怒，聽到你笑、哭、罵。

在天國的這幾年，你大概也是「回憶網絡」的高用量用戶吧?！

（寫於2005年10月4日- 她的生忌）